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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央红军土城战斗失利的原因

发布时间:2019-01-11 18:45:32 来源: 四渡赤水纪念馆 作者: 苑弶 阅读量: ...

编者的话

本文选自《红军长征回忆与研究》一书,该书由成都军区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办公室编,云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。选发这篇文稿,希望能给研究者和爱好者提供一份参考。


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,由于王明“左”倾冒险主义的错误领导,导致第五次反“围剿”的失败。一九三四年十月,党中央和中央红军开始长征。

中央红军在整个二万五千里长征过程中,有两次关键性的战斗没有打好,使红军实力受到严重损失,并影响到战略行动的变化。

第一次是突破敌人湘江封锁线(即第四道封锁线)。当时中央红军在“左”倾军事路线领导人的指挥下,为实现去湘西会合红二、六军团的计划,在强敌围追堵截下,于湘江两岸同敌人激烈拼斗。结果,伤亡过半。值此紧急关头,毛泽东等坚决主张,放弃原定计划,改向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。这才摆脱了困境,争取了主动。

第二次是川黔边境的土城战斗。此役,虽然投入了红军的大部分兵力(只缺一个师),但还是没有打好,并影响到北渡长江计划的实现。过去,许多关于中央红军长征的文章,对土城战斗的叙述,不是极其简略,就是失于真实,即使肯定其失利,也讳言其原因。这样,对我们准确、全面地了解中央、中革军委(下简称军委)这段时期战略方针的变化,及一渡赤水的原因,是有很大妨碍的。本文试图对土城战斗的缘起、过程,尤其是失利的原因,谈几点粗浅看法。


土城战斗的缘起、过程、结果


一九三五年一月中旬,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,纠正了“左”倾冒险主义在军事上的错误,总结了红军五次反“围剿”战争的经验教训,增选了毛泽东为政治局常委。会议在讨论今后战略发展方向时,鉴于四川在政治上、军事上、经济上都比黔北地区为好,故改变黎平会议关于在川黔边建立根据地的决议,制定了北渡长江,会合四方面军,在四川创建根据地的战略计划。

一月二十日,军委下达《渡江的作战计划》,提出红军北渡长江的初步任务是,“由松坎、桐梓、遵义地域迅速转到赤水、土城及其附近地域,渡过赤水,夺取兰田坝(泸州市对岸)、大渡(纳溪属)、江安之线的各渡河点,以便迅速渡江”。同日夜,军委向各部下达行动命令,要求“迅速向赤水及其附近地域集中,以便争取渡过赤水的先机。必要时在赤水以东地域,与追击和截击的敌人一路进行决战”。全军分左中右三路向赤水方向进发。红一军团自桐梓、松坎地区向西北疾进,在温水、东皇殿(今习水县治)击走黔军侯之担部,于二十五日进占土城镇,并乘胜向赤水县城推进。

土城位于贵州西北,是赤水东岸的重要渡口,当黔北大道要冲。其东、南、北三面,山岭绵结,地势险峻。军委对于土城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视,把攻占并巩固土城,作为实现北渡长江、进而“赤化四川”的重大步骤。命令三、五军团进入土城东面的石羔咀、青杠坡阵地。这期间,四川军阀刘湘二十一军教导师第三旅郭勋祺部、独四旅潘佐部和模范师第三旅廖泽部先后进抵土城以东地域;教导师第一旅章安平部、五师十三旅达风岗部进抵赤水城南的旺龙场、复兴场地域。

二十七日,敌郭勋祺部由关子门、枫村坝尾追五军团。红军节节抗击,逐次退至土城东之青杠坡、石羔咀一带,凭险阻击,予敌以重大杀伤。敌派手枪营、机炮营各一部增援,激战至深夜。赤水城南方向,一军团连续二日与敌激战。一师在黄皮洞与章安平旅遭遇后,敌先据两侧高地,以追击炮,机枪施行火力封锁,陷一师于三面包围之中,三团几经冲锋,连排两级干部大部伤亡。二师在复兴场地区与达旅的战斗也不顺利,后奉令回援土城。

军委为给川军郭勋祺部以决定性打击,扫除渡江障碍,决定集中全力发动总攻。中央负责军事指挥的主要领导人周恩来,毛泽东、朱德等均亲临前线。朱德到三军团四师,总参谋长刘伯承到五军团。二十八日拂晓,在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亲自指挥下,五师向青杠坡敌右侧突击,四师主力向青杠坡背后攻击,五军团附三军团教导营向石羔咀以东突击。青杠坡下是道深沟,两旁峭壁夹峙,险峻异常。战斗打得极其艰苦、剧烈。郭敌和潘、廖两旅援兵共约十个团,依据险地、工事进行顽抗。双方反复争夺,冲锋达十余次。敌在优势火力掩护和督战队威逼下,步步向土城镇进逼,一直打到镇东白马山军委指挥部前沿。红军遭到很大伤亡。在这紧急关头,军委命令干部团及自北面赶回的二师投入战斗。干部团在第四营的重机枪掩护下,一、二营战士(全系原步校学员、连排干部——笔者)头戴钢盔,勇猛冲锋,连续夺回几座小山头。郭旅第八团伤亡过半,阵地动摇,官兵几经溃退,均被督战队阻止。郭勋祺亲率预备队及机炮营、手枪营增援,并严令各团长:官兵凡后退一步者,不问情由,一律就地枪决。其时,潘、廖两旅亦倾全力拒止。战斗越发剧烈,双方来回冲杀达数十次。敌虽受重创,但仍固守阵地,战斗呈胶着。恶战中,险情环生。董必武、林伯渠及邓颖超、贺子珍等所在的干部休养连撤退时,遭敌火力拦截,幸被干部团一部救援,方化险为夷。朱德总司令也是在一个排的掩护下,仓促撤退出来的。

傍晚,中央军委主要领导同志开紧急会议,根据当日战斗及周围敌情,认为原定由赤水北上,从泸州至宜宾间渡长江的计划已无法实现,决定迅速撤出战斗。

土城之战,是一场恶战,一场拉锯战、消耗战,也是一场失利的战斗。中央红军无论在人力,物力、士气等方面都受到很大的损失。据敌方材料,“综计各路毙‘匪’约在三千以上”。有的材料记载:红军伤亡四千多人。敌称之为“土城‘大捷’”。战斗甫告结束,郭勋祺即被越级提为模范师师长。自此,川军狂妄、嚣张起来,说什么红军“畏我如虎”,“死届眉头,困兽作斗”,“屈指剿灭,当不远矣”。先后调动四十余团兵力,在西起横江东至古蔺一线实施追击、拦击,切断通往长江南岸的各要道,隘口,使红军连续遭到损失。二月七日,军委通知,“原定渡河计划已不可能实现”,要求各部“迅速并立即脱离四川追敌,向滇境镇雄集中”。

撤出土城后,红军渡赤水进入四川古蔺地区。一渡赤水,由于是在战斗失利、敌情严峻的情况下进行的,故时间较仓促、行动较匆忙。当军委决定不再与敌恋战后,领导同志立即作了分工,抓紧撤退准备工作:周恩来负责架设浮桥,陈云负责安置伤员,朱德、刘伯承仍留前线指挥。彻夜,前线枪炮声不断,后面准备工作紧张进行。为了迅速脱离敌人,再次实行了轻装。中央纵队将机器、笨重物资沉入赤水河,三军团将全军仅有的山炮抛入河中。二十九日拂晓,全军按照部署,分三路从猿猴(今元厚)及土城上下游渡口开始渡河。一渡赤水,同其后的几渡赤水比较,相同的是,都体现了我军关于“打得赢就打,打不赢就走”,赚钱就干、赔本不来等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原则。当总攻不利,军委根据毛泽东建议,当机立断,与敌脱离接触,避免了造成更大的伤亡和被动,给以后的几渡赤水创造了条件。这较之五次反“围剿”中,红军在“左”倾路线军事领导入的指挥下,打硝石、资溪桥、浒湾,明知不利,仍连日进攻,死打硬拼,造成重大损失,最后不得不退出创建四年多的中央苏区,是无法相提并论的。但,一渡赤水毕竟是在土城受挫的情况下进行的,处于被动的局面,西进途中仍不断受到川军袭击,未完全摆脱危险境地。这同尔后的几渡赤水,是有很大不同的。第二、三,四次渡赤水,每次都采取高度灵活的运动战方针,因行动出敌意外,致敌错觉,屡屡打乱其战斗部署,使其行动失措,予我以可乘之机。红军二渡赤水,歼敌约一个师、击溃敌六团、俘敌二千人以上的胜利,就是这种巧妙战术的生动体现。从而使红军在战略转移中从被动走向主动,从失败走向胜利,顺利跳出了二十余万敌军的围追堵截。


土城战斗失利的原因


中央红军土城受挫,不是偶然的,有其内在的、必然的因素。

一、战略指导方针有错误。中央红军进入贵州后,与弱敌黔军侯之担部作战,不断获得一些战术上的胜利。军委、总部多次提出“反攻”、“决战”,以创建川黔边根据地。遵义会议后,又多次号召向敌人开展“进攻”、“反攻”、“总攻”、“大战”、“决战”。显然,在当时红军弱小、处于外线作战的情况下,上述战略方针是严重脱离实际的。

著名军事家克劳塞维茨在《战争论》中指出:“进攻中取得的胜利是已存在的优势的结果,正确地说是由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共同造成的优势的结果。”中央苏区第一、二、三、四次反“围剿”,向敌反攻取得的胜利,正是这种优势积聚所致。这个问题,毛泽东有精辟的论断,他说:“战略守势的作战,大都先避免不利的决战。”长征,无疑是一次战略性的退却。国民党蒋介石在中央红军西进途中,接连布置四道封锁线,以数十万大军围追堵截,目的就在迫红军决战,以便聚而歼之,彻底根绝中国的“赤祸”。红军突破第四道封锁线时,所以损失过半,正是蒋、湘、桂诸敌在湘江两岸据险布阵,欲将我“尽歼于湘水以东”的结果。因此,为了保存实力,准备条件再图发展,转移中的红军应尽力避免同敌人作战略性的“反攻”、“决战”。当然,丝毫不排斥战术性的、有利的进攻,如桐(梓)遵(义)战役就是。关于从战略退却转入反攻的时机,毛泽东在《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》中明确指出:需要“选择和造成有利于我不利于敌的若干条件”。这些条件是:“(1)积极援助红军的人民;(2)有利作战的阵地;(3)红军主力的全部集中;(4)发现敌人的薄弱部分;(5)使敌人疲劳沮丧;(6)使敌人发生过失”。至于进入反攻阶段后,则还需要待上述“条件和形势”,“起了新的变化”,比如“敌军打了一个或几个败仗”。用上述条件对照当时情况,可以清楚看出,红军与敌军之间众寡强弱之势是明若观火的:麇集于贵州境内的国民党中央军和川黔滇湘桂诸地方军,共约一百五十个团,二十余万人,而红军却只有三万余人;敌人是内线作战,拥有雄厚的物资力量,人力、物力的补充不虑匮乏,而红军处于外线作战,军需储备严重不足;敌人,特别是即将与之作战的川军刘湘部队,久巳养精蓄锐,以逸待劳,人地两熟;而红军则是甫经长途跋涉、作战,未经很好休整;且人地生疏。上述对比,清楚看出:毛泽东列举的六条中的任何一条,红军几乎都是不具备的。因而在这种情况下发动的“反攻”、“决战”,勿庸置疑,是不实际的,很难有胜利把握的。有人会问:遵义会议不是已经结束了王明“左”倾路线的统治、确定了毛泽东在党内军内的领导地位吗?为什么还会作出“左”的军事决策呢?这是因为第一,遵义会议只讨论了军事路线问题,由于当时战争形势紧迫和大多数同志尚未认识到中央政治上的错误,因而,会议“认为当时党的总的政治路线一般是正确的”;而且,对于军事错误,也因会期短暂,未来得及细致地从历史、社会、思想根源等方面去加以剖析,清理。第二,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:认识一切事物要有一个渐进的过程。不可以机械地认为:在党内前后泛滥了六、七个年头的“左”倾冒险主义错误(自一九二八年翟秋白的“左倾”盲动算起)及两年多的“左”的军事路线错误,它的一切影响、痕迹仅仅通过一次会议,就完全从人们头脑里消失得一干二净。这一思想转变,要有一个艰苦的过程。这点,正如遵义会议总结决议中指出的:“从阵地战战术(短促突击)到运动战战术的坚决的迅速的转变,是严重的工作。”这种“左”的痕迹,在土城碰了钉子以后,仍未完全消失。例如三月十五日,仁怀西南之鲁班场战斗,是继土城后的又一次阵地战、攻坚战,同样没有打好。此前几天,中央为桐遵战役取得的胜利所陶醉,一致决定进攻四周布有中央军及滇军约十个师的打鼓新场(今金沙,为黔军驻守),幸得毛泽东同志力陈其弊,说服了大家,撤销了错误决定,方免予重蹈土城覆辙。由此可见,一条错误路线的克服,绝不是召开一个会议、发表一个宣言所能解决的。

二、违背了知己知彼、百战不殆的军事指导规律。著名军事家孙武提出的“知己知彼者,百战不殆”,是具有普遍意义的战争指导规律。古今中外,概莫能外。红军历次反“围剿”战争中,屡试屡验。但土城战斗却违背了这个规律,致遭受意外挫折,陷于被动。

当时,军委对川军的情况基本上是不了解的。

首先,对川军投入的兵力判断有误。认为四方面军在川北钳制了四川的全部军队,川军“不可能及时地以优势兵力在沿岸各处封锁长江”。土城战斗过程中,对川敌兵力、编制及番号的判断,连连失误。一月二十六日早,判断由温水西进之敌“恐系川敌廖泽部约两个团”(刘湘二十一军每旅辖三团,非两团—一笔者),实为教导师第三旅郭勋祺部三个团多一月二十七日晨,判断敌二十八日晨参战的为“川敌廖泽部约四个团”,实为郭旅、潘佐独四旅及模范师第三旅廖泽部共九个团,加上土城北之教一旅章安平部、五师十三旅达凤岗部共十四个团兵力,二万余人。直至总攻受挫,通过侦察、审俘,方将当面川军的确切情况基本查清。二十九日凌晨,军委才命令部队“于今(29)日拂晓前脱离接触之敌,西渡赤水河”。

其次,对川军素质缺乏全面了解。据一些老红军谈,在中央苏区时,有个印象:云贵川的军阀部队,素质不高,战斗力不强。长征进入贵州后,沿途见到黔军不堪一击,甚至望风而逃,更增加了这一印象。对于川军刘湘部,也认为象黔军侯之担部一样,内部四分五裂,矛盾重重;普遍吸食鸦片,是“双枪兵”(步枪加鸦片烟枪),纪律涣散。把素有“郭莽子,(莽子意即作战凶猛、X悍)外号的郭勋祺,误认为“郭猫儿”,只会夜间出外“打家劫舍,奸淫妇女”,无恶不作。讽刺“川军象条牛,我们牵着游;黔军象条狗,我们打着走”。

对川军上述看法,是有深刻历史根源的。过去,中央苏区的一些文件、报刊,对在川北同四方面军作战的川军,贬低过分。说田颂尧部三路围攻红军失败后,“全部瓦解”,“战斗力全无”。甚至,一支妇女赤卫队也“缴了一团的敌军的枪”。说参加六路围攻的各部川军,经济拮据,“生活困难”,连辖区、广袤、富庶的刘湘,“部队也欠饷三个月,士兵衣不蔽体,食不得饱”。各部“兵无斗志,”,“纵令开到前线难保不以送枪送弹而终”;说“四川一切军阀都由红军各个击破了”,红军在川陕苏区取得的重大胜利,“使蒋介石与四川军阀都不得不……发抖起来”。

刘湘部队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?尽管这支军队同四川其他军阀部队一样,都是反共反人民的、为封建割据势力效命的武装集团,并在川北被红军重创过,但它还不是“战斗力全无”的军队。刘湘自一九二0年从成千累万的尸堆里爬上军长宝座后,率师驰南骋北,逐鹿巴蜀,先后打败滇军赵又新,顾品珍,黔军袁祖铭和川军熊克武、杨森、刘文辉等部军阀。拥兵百余团、十余万人。所部无论数量、质量均属川军的佼佼者。战斗力不弱于国民党中央军。总的特点:(1)注重训练。各级都设有军官教育团或训练团、教导队,轮训军官军士。(2)因中下级军官几乎全由自己培养,向心力大,内聚力强。(3)部队久经战阵。从一九一二年到一九三三年,四川发生混战四百七十余次,刘湘几无役不与。官兵作战经验比较丰富。(4)出于反动利益的需要,也还讲究纪律。即以抽鸦片烟为例,川军在全国军队中颇有劣声,但刘湘的二十一军可以说绝无仅有。(5)武器装备比较精良。师旅团为三三编制,营辖四连(内重机枪连一),团辖十三个连(内机炮连一),全团官兵编制数为一千八百余人,旅约六千人,待遇优于其他各部川军。武器装备远较别部川军精良:一是特种兵分队多,军有海空军司令部[辖军舰(艇)三艘、空军二队],战车大队部,机关枪司令部(辖二团),炮兵司令部(辖山炮一营,8·25迫炮若干营)和工兵司令部;二是两个机关枪团共辖三十六连,一律配备英造路易式轻机关枪,这在当时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连发火器;三是连配有六至九挺轻机枪(用进口高级合金钢自制)及几门小炮;此外,团以上均配有无线电台。其嫡系部队(一、二、三师、教导师、模范师)火器配备又较一般部队为优。如郭勋祺的教三旅,旅部有手枪营(四连)、机炮营(五连)。步兵连一、四、七班为狙击班,选优等射手组成,二、五,八班为冲锋枪班,配重庆兵工厂造汤姆式冲锋枪;三、六、九班为小炮班,配三六迫炮。郭旅自江津入黔时,每个士兵带足子弹一百五十发。(6)为驱使官兵卖命,注重战场纪律。为力避两支主力红军会合于四川境内,危及其统治,对官兵实行重奖严罚。土城战斗前后,他以模范师副师长兼第三旅旅长廖泽“迟滞不前”、“贻误戎机”,撤销其副师长兼第三路指挥职务;“以刘兆藜动作迟缓,下令撤职,戴罪立功”;而对作战有“功”的郭勋祺,则予以破格提升。

长期来,刘湘为在军阀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,并攫取四川军事、政治和经济大权,进而觊觎西南,问鼎中原,不惜花费巨资,网罗“人才”,苦心经营了一支庞大的、颇能征战的反动军队。一九三五年一月初,中央红军进入黔北后,刘湘预料红军渡江入川,深感自己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:一方面,中央红军入川,燎原的革命烈火,可能将他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;另一方面,即使红军遭到挫败,跟踪入川的蒋介石也不会再容许他的势力的存在。因此,刘湘为自身的生存、发展计;决心全力拒止红军渡江。

刘湘军队的上述情况,中央、军委是不够了解的,对川军是轻视的。一直是把国民党中央军,视为靠“反攻”、“决战”的对手,不把川军放在眼里,结果导致了土城战斗的受挫。

对此,陈云(时为中央政治局委员、五军团中央代表、军委纵队政委——笔者)在传达遵义会议的提纲中,中肯地批评,渡江所以受挫,是“没有具体地了解与估计敌情与可能”,“个别同志对于四川敌人的兵力是过低的估计的”。毛泽东在扎西会议上总结土城战斗失败的教训时,也认为“敌情没有摸准”和“轻敌,对刘湘的模范师(应为教导师——笔者)的战斗力估计太低了”是重要因素。

三、作战指导原则有问题。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,这是进攻战斗中,弱敌制胜强敌的一条法则。孙武十分强调,运用“出其所不趋,趋其所不意”、“攻其所不守”及“攻其所必救”等手段,赢得战争主动权。世界著名军事学家克劳塞维菠也十分重视这项原则。他认为不采取“出其不意”,“要在决定性的地点取得优势简直是不可想象的”。翻检一部红军反“围剿”战争史,可以看出:红军在进攻阶段初战中获得的胜利,几无一不与巧妙地运用这项原则相关。比如,第一次反“围剿”歼灭张辉瓒师,二次反“围剿”歼灭公秉藩师,三次反“围剿”重创上官云相师,四次反“围剿”歼李明师,都是预先设伏,致敌入于彀中,然后聚而歼之的结果。

但是,这次中央红军进入川黔边境渡江入川的行动多不是“趋其所不意”,而是全在敌之意料中。中央红军进入黔境不久,蒋介石即在致粤桂军电中指出:望各军“勇往迈进,不分畛域,歼灭于黔境,不使其入川合作”,声言在“长江以南堵截红军乃党国命运所系”。四川“剿匪”军总司令刘湘当红军入黔不久,即分析红军有可能趋川南渡长江会合四方面军,提出将“剿匪”军事划为南北两个战场。重心摆在南面,采取北守南拒(一说北守南攻)。一月中旬,他在重庆团以上军官会议上,判断红军很可能将“沿赤水河出合江,渡长江北上;或经古蔺、永宁(今叙永)出泸州北上。要求各部全力以赴,拼命阻击,那怕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。随即委教导师师长潘文华为南岸剿匪总指挥,赴泸州督师。

综上,由于红军在作战指导原则上未能做到敌之“不意”而敌人却在红军作战方向上,“有备”,再加上其他因素,故在土城地域甫与川军接触,就丧失了主动权。

四、兵力没有集中。克劳塞维茨在《战争论》中精辟地指出:“在进攻会战中越是情况不明,就越需要集中兵力。”但是,土城战斗中,中央红军两个主力军团——一、三军团,一开始就分了兵。尔后,一军团在土城以北的复兴场、旺隆场地区,而三军团和五、九军团在土城以东主要方向作战。即使以后一军团二师奉命南援,但为时已晚。由于分散了兵力,未能形成打歼灭战的拳头,致使两个方向都遭到失利。

另外,中央红军离开根据地以后,连续两个月跋山涉水,艰苦转战,未得到很好的休息,也不能不说是原因之一。


 为什么一些史书讳言土城战斗的失利


土城战斗,规模不小,损失不少,影响也较大(改变了原定渡江会合四方面军,创建根据地的战略方针)。这样的大事,为什么在许多史书中未得到如实的反映?据目前看到的材料,对这段史实的态度,有三种情况:一是撇开这件事,直接叙述四渡赤水。北师大历史系编《中国现代史》第224页载:“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……采取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,巧妙地调动敌人,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。一月下旬,红军一渡赤水,进抵川南……”。上述情况带有很大普遍性。中间,不但未提到土城战斗,对一渡赤水,也只谈了它与其他“三渡”的共性,未谈其特性。二是作了相反的表述,如说:在土城地区,先后打败黔军侯之担部和川军郭勋祺部。三是最近几年出的有关回忆资料,绝大多数,本着求实精神,作了如实的叙述。

为什么会出现第一种、尤其是第二种情况呢?这里面有几点原因:(1)过去,公布的文献、回忆资料少;(2)“左”的思想影响;(3)怕如实叙述,有损于遵义会议的光辉和毛泽东的伟大形象。其中第三条是主要的。

遵义会议,是中国革命的伟大历史转折,起到了里程碑的作用。但是,不可形而上学地理解,遵义会议结束了王明“左”倾冒险主义在党内的统治,就意味着会议闭幕的第一天起,中国革命就从“山穷水尽,瞬息变成“柳暗花明”了,一切就都万事如意了,所有政治的、军事的、组织的、思想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。不,不是的。且不说政治、思想上的问题,是在八年之后通过全党整风才解决的;从组织上讲,毛泽东直接掌握军事领导权,也是在三月中旬进入“三人军事指挥小组”以后的事情。军事上也不是就一切顺利的。《聂荣臻回忆录》(上)写道:“遵义会议以后打了不少胜仗……但也不可能每仗必胜”,不胜的战斗中就应包括土城战斗在内。这说明,毛泽东声东击西,避实击虚等战略战术思想、原则,并未完全为人们所接受,直到五月的会理会议,还遭到如林彪等领导人的责难。至于害怕有损毛泽东的形象,也需要有辩证唯物主义观点。毛泽东,不仅是世界上杰出的政治家、思想家,也是伟大的军事家。在一九二七年秋收起义后,他领导、指挥了不可胜数的战役、战斗,赢得了一个个辉煌胜利,震撼世界的辽沈、平津、淮海三大战役,就是其中的光辉典范。但这并不能说毛泽东是战争之“神”,他在军事上就没有出过一丝一毫差错,就没有打过一次败仗。如果真是那样说,才真有损于他的光辉形象。

真实性是历史的灵魂,是史料价值的所在。研究历史,必须坚持实事求是,如实反映历史的本来面目。一是一,二是二;不唯尊者讳,不唯贤者讳,不唯长者讳。这样才能做到忠实于真理,才能写出“正史”、“信史”。笔者正是本着这种精神,冒昧写了这篇文章。乖谬之处,敬请识者指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