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当前的位置:首页 > 研究 > 四渡赤水亲历记 > 详情

回忆两渡赤水和遵义大捷

发布时间:2018-01-16 20:11:42 来源: 四渡赤水纪念馆 作者: 钟学林 阅读量: ...


钟学林(1916——1991),江西省瑞金县人,1916年5月出生,1930年 1月参加革命,1933年2月加入共产党。历任红1军团2师4团战士、排长、指导员;八路军115师教3旅7团政治处主任;冀鲁豫军区1纵1旅2团政委,第2 野战军16军后勤部政委;16军政治部副主任,志愿军16军干部部长;江西省军区政治部第一副主任,闽北指挥部副政委,陆军29军政委,福州军区政治部副主任、顾问。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,曾获得二级八一勋章、二级独立自由勋章、二级解放勋章和二级红星勋章。

(一)

遵义会议后,国民党反动派调集了几十万重兵对我中央红军进逼包围,妄图把我军消灭在乌江西北地区。党中央决定我军在宜宾下游北渡长江,而后挺进川西北建立革命根据地。

1935年1月29日凌晨,我们红四团奉命从贵州松坎地区出发,在元厚、土城南北地区第一次渡过了赤水河。部队进入四川后包围叙永县城。久攻未克,即向西急行军,改向川滇黔边发展。

为掩护军团渡河,我们红四团在青杠坡一代与尾追前来的川军激战,每一个连都伤亡惨重,损失相当大,但胜利地完成了狙击任务。部队西渡赤水河后,迅速摆脱了川军郭勋祺部的追击。在运动中与敌周旋,我们顾不急疲劳,冒雨摸黑终于连夜赶到了目的地——大坝。

大坝是一个不大的镇子,远远看去,周围是高山夹着一块平川,中间还有一条小河由东向西流去。这里村庄稠密,人口比较集中,过去一直被反动武装控制着。我们的队伍进镇以后,地主老财早已闻风而逃。

当夜,我跟团政治处秘书彭城同志一道去富户筹款。我们首先打开了一座虎咬铁圈的高门。进去一瞧,三个天井串着厅堂,厅堂的梁上悬吊着一盏盏五彩灯笼。两边一溜排房。打开房门,床上都是绣花丝绸被子,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梳妆品,墙上还挂着一幅幅山水画。顺着走廊出小便门一看,一溜栅栏还关着一条条躺在地上的大肥猪呢。我们怀着兴奋的心情,当即将中国工农红军四团政治处的布告帖在大门上,庄严地宣布没收地主的一切财产归工农群众所有。

部队连夜将镇上地主老财的粮食衣物等分发给当地群众,我们通知团机关派人来杀猪。整个镇子火把通明,热闹非凡,就象是过年一样。不一会儿,团部机关司务长就通知去伙房领取猪肉,各自开伙作饭。我高高兴兴地领到一个猪耳朵,一个猪肚子。心想今天晚上可以吃一餐饱饭了,我把猪肚洗得干干净净,装上一肚子糯米,用线缝好,找了一口沙锅,放在床前炖着,就躺在床上听着沙锅里炖肉的“咕嘟”声,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。

(二)

忽然,警戒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声。我猛地醒来,迷迷糊糊地看见彭城站在炉前,一手拿着沙锅盖子,一手用筷子夹着猪肉,边吃边向大家喊:“快起来,快起来!有情况了!”就在这时,门外紧急集合声传来了,大家都急忙披上行装,跑出门去集合。我按照往常的惯例。赶快跑去警卫连等直属单位检查群众纪律,没想到部队已开出了镇子。等我赶回团部,房间里除了那锅猪肉,早已空无一人了,我来不及多想,赶忙追赶部队。这时,枪声也响的更近了。

我跑出镇子以后,不知部队的去向,只跟上一个当时正在团部休息的指导员,他也掉了队。在我们的后面,还有一个挑着油盐担子的炊事兵跟来。天还没有亮,浓雾罩着茫茫的大地,眼睛只能看出十几步远,我们跑过一座小桥,正顺路向前跑着。忽听左边小河对岸有人向我们喊道:“到这里来,到这里来!”前边那位指导员就下了小路从田埂上向小河跑去。当我们刚靠近河边,突然,好几支步枪向着我们射击。我们知道是遇上了敌人,赶快回头猛跑,子弹从我们身边嗖嗖地飞过,身前身后的泥沙都溅在身上。我和指导员好容易脱离了险地,后边的炊事员却没有跟上来。

拂晓,我们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。我们爬过一道又一道田坎,向对面山上一望,看见了一个村庄。我们摸进村里,见地上抛着一只只燃过的火把,锅台上有掉下的饭粒,显然是驻过部队。我们赶忙穿过村庄,顺着山梁左侧的一条小路,一直往山顶走去,眼看就要上到山顶了,走在前面的指导员却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我比划手势,让我赶快回村庄去。我向山上望去,只见三个身穿便衣的人,站在山顶的垭口上,其中一个还带着“火车头”的帽子。这些人看见我们转身,就大声喊道:“站住,不要跑”,接着就追了下来。我们跑回村庄前,没有进村,指导员带着我又折回山梁的右侧,又往山上爬去。这个山梁并不大,我们一边往上爬,一边还能听见山梁左侧敌人追赶的脚步声,他们一定是追进那个村庄里去了。

我们顾不及山上荆棘刺在身上,划破衣服,一口气翻过了几座山包。

记不清在山上转了多久,我们在靠近山顶的一片树丛中,听到了我们右侧山顶上有部队经过的声音。我们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,判定真是自己的队伍,这才爬上了山顶,回到了部队,我们的心里有多高兴啊!后来才知道,部队一出了大坝就从东南上了山。

部队在山路上行进,前方密集的枪声又响了起来,队伍只好停下。前面的部队返回头来,在我们侧面的一个高地上集合。大家都在整理行装,做战斗准备。一位同志一面检查部队装备,一面低着嗓子对我们说:“前面五团被敌人插断了。”自从长征以来,我们被敌人围追阻截是很经常的事。想到我们突破敌人四道封锁线的情景,同志们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,任何敌人也阻挡不了红军前进的方向。这时走过来一位披着大衣的首长,嘴角上还含着一支卷烟,咝咝地抽着。我们定神一看,原来是我们师长陈光,在他身旁还有我们四团杨成武政委,同志们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。


(三)

部队没有投入战斗,避开敌人,沿着蜿蜒起伏的山路向西急行军。路上又遇上了我们团的三营,队伍更加集中了,企图阻截我们的少数团匪武装都纷纷逃进深山。

 经过一天的急行军,我们来到一座大山上,山下是黑压压的一片房子,这是一座县城(县名已记不清了),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川流不息,城墙上还有人来回巡逻。部队马上进入了战斗准备,轻重机枪都架好了。这时,团侦察连身穿国民党军服,抓到一个穿着邮差服装的敌交通员,盘问他往那里去送信。他说:“找中央军去,听说共军就要到这儿了。”我们侦察连的连长机智地对他说:“我们就是中央军,你快回去告诉你们的县知事。说我们已经来了。”这个交通员看着连长头上的钢盔,连忙鞠了一个躬,就兴高采烈的回城去了。我们的侦察连和一个营紧跟着下了山。不一会儿,城门口就站出了一排排的保安队,还有许多身穿马挂的绅士。有的手上还拿着小旗子和鞭炮、香火,敲起锣鼓欢迎“中央军”了。

    侦察连接近城门以后,只听“当当”两声枪响,城门口就乱成了一片。保安队的团匪抱头四窜,地主绅士们跪在地上求饶。我们的队伍追进城里,敌人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。就这样,胜利地占领了这座县城。

(四)

红军主力入川后,国民党蒋介石非常惊慌。四川敌军集中全力,一面加强江防,一面派兵堵截。蒋介石嫡系部队和贵州、云南敌军,由东南和西南向我截击。在这种情况下,毛主席、党中央决定暂缓北渡长江的计划,改为在川、黔、滇边境实行机动作战的方针。

我们的队伍占领那座县城之后,夜里两点突然集合出发,来了个180度的转弯,回过头来,挥师东进,再次向黔北急行军,把敌人丢在川南,又从太平渡、二郎滩二渡赤水河,重占桐梓、娄山关和遵义城。

红军主力避实击虚的战略行动,直接威胁到贵阳。当时,蒋介石亲自坐镇贵阳督战,慌忙调遣吴奇伟、薛岳两个师孤军深入向遵义推进,敌先头部队在遭到我军沉重打击后,占领了遵义城附近的几个山头,正与我军友邻部队在激战之中。我们红四团和五团沿着娄山关至遵义的大公路,几路纵队在大白天向遵义推进。遵义方向的枪炮声鼓舞着我们的战士,加快了自己的脚步,到达遵义后,部队轻装跑步通过城里,来到遵义城外一座大山下,在通往贵阳的公路一侧集结隐蔽。

指挥员们看地形去了,部队开始战前动员“消灭吴奇伟,活捉薛岳”的口号声响彻山谷。参加这次战斗的红军部队很多,其中有宁都起义并在广东水口战斗中大刀见红的红五军团,有善打硬仗的红三军团主力十、十三团,还有我们师“模范红五团”、红四团。这些都是红军的精锐部队。同志们看到这样多的部队,又有了毛主席、朱德总司令和军团长林彪等首长的亲临前线指挥,更充满了必胜的信心。

山上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。中央干部团(苏区时期的红军学校)和五军团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反扑。有些山头敌我双方反复多次争夺。有些连队还反复与敌人拼刺刀,双方的伤亡都很大。

按照上级规定的时间,总攻击开始了。红五军团以排山倒海之势,向敌人猛扑过去。红军各路部队同时向敌人英勇冲锋,有的同志还光着赤膊与敌人拼马刀。我们四团沿着山脚和公路从敌人侧后展开了猛烈的攻击,迫使敌人前后无法招驾,弃阵而逃。全线溃退的敌人受到我军山上山下几路夹击,被打得像山羊群似的满山逃窜,退进了几条山沟钻进柴棚里躲藏。他们有的跳崖而下,有的丢掉枪支,连滚带爬地逃命,最后都乖乖地向红军投降。

枪声慢慢停了下来,战斗结束了。这时,日落西山,血红的太阳照在公路上。红军战士开始打扫战场。我们四团奉命继续追歼南逃的敌人,连夜顺着遵贵公路一直追向乌江,敌人被追的丢盔弃甲,纷纷离开队伍往公路两边的山上逃窜,跑不快的就跪在地上当了红军的俘虏。公路上满是敌人丢下的军械和枪弹,还有伤兵、医院。追到乌江边的一个镇子上,我们团政治处的书记王炳山同志走进一家店铺喝水,正碰见满屋子的敌人在睡觉。敌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,就被红军缴了械。

追到乌江,只见江上火光冲天。敌人怕红军过江,把浮桥烧断了。但他们也堵住了自己的退路,不少匪兵只得跳进江中。至此,红军取得了遵义战斗的全胜,歼灭和击溃了国民党军两个师又八个团。

遵义大捷充分验证了毛泽东军事思想的巨大威力。我们在战争中切身体会到,正是我军灵活地运用了声东击西、出其不意、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行动,调动了敌人,打乱了敌人围剿红军的部署,使我军取得了长征中具有决定意义的巨大胜利。